背影
初中的時候學過一篇課文叫《背影》,是朱自清先生關於父親的一篇回憶散文,當時年幼,讀起來囫圇吞棗。說起往事,我眼神裏就會掉下幾片葉子,青石板路竟顯得蒼涼,那時對於父親,我挺討厭的,每次犯錯誤,他對我就是拳腳相加,當然,處於青春期的我,他越不讓我做的事情,我就偏做,他讓我早點回家,我就一直在外麵玩到很晚才回去,他讓我好好學習,我就每天上課跟同桌閑聊,直到高中快畢業的時候,才聽母親講起從前的事情,才明白父親的無私,才明白父親一直是背對著我。
父親初中畢業一直到待在家裏,整日無所事事,家一直定居在深山中,破破爛爛的兩件土房,層次不齊的門,他也從來沒想過要走出去,直到母親生了妹妹以後,父親才想的要帶我們一家5口,走出大山,從寧夏到新疆烏魯木齊,那時的火車還特別慢,父親肩上扛的行李,手裏提著一袋自家做的饃,母親背上爬的是我,懷裏是妹妹,手裏拉的姐姐,兩天兩夜的時間,全程站票,父親一眼都沒有合,害怕身上僅僅值錢的那幾件行李丟了,到了烏魯木齊以後,大姨家把他們家的房子分給我們一間,5口人擠在一個炕上,開春的事情,父親便出去在工地打工,再見他之時,已是樹葉落的差不多的時候,之後一家人便前往另外一個地區去摘棉花,在這期間,父親到寧煤羊場灣煤礦上班,對於年輕的他來說,真是太辛苦了,所以僅僅一個月的時間,他便離開了,繼續自己“眼前飽”。
2002年,伴隨著刀郎的《2020年的第一場雪》,因為父親聽信了某些人的讒言,回到了寧夏,答應給我們一個小院子,可是收了父母的血汗錢以後,人就消失的無影無蹤,母親抱頭痛哭,在外省吃儉用,起早貪黑的積累付之東流。無奈之下,我們又一次回到了深山中,可是當父親從黑白電視上看到上學的孩子,他對母親說“咱們這一輩子,就是吃了沒文化的虧,不能再讓孩子也吃文化的虧,我先去,要是能堅持一年,我就把你們都接出來”。
2003年年底,父親在手裏隻提了一個布袋,腳上穿的是母親納的千層底布鞋,同樣的,還是寧煤羊場灣煤礦,但這一次,父親心裏裝的孩子的未來,他堅持下來了,我再次見到他的時候,整個人都變的暗沉,眼睛充滿血絲,變成瘦小,他笑道:“每天回來,看見床就想睡覺,飯實在吃不進去”,那時候的開采及綜掘技術還能落後,基本全部靠人力幹,父親風輕雲淡的笑容背後,不知是多少個日日夜夜的咬牙堅持,不知有多少次想要放棄的,也許讓他這麼拚命的原因就是我們三個孩子吧。
時間總是不經意間在指尖劃過,家裏的生活也變的好起來,我已經上高二了,我不想再念書,我想要逃離學校的一切,神奇般的是父親沒有再對我拳腳相加,隻是心平氣和的和我談話,“你要是不上學,將來你就會和我一樣,隻能出大力,而且你不一定有地方出大力,先好好上,不管考的怎樣,咱們也算沒有遺憾了”。
工作之後,我又再一次的搬宿舍,這是父親第四次幫我搬行李,在哪一瞬間,發現他的背已經直不起來了,鬢角也開始有點點泛白,也不知道父親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老的,是用手機要多問題都要的時候,還是出門經常忘記拿鑰匙,回首望去,父親已經工作了十七年了,背影從強壯到佝僂,自己也是滿滿的負罪感,也許是我們讓他老的這麼快。
“沒有什麼歲月靜好,隻是因為有人為你負重前行”,這些年,都是在他與母親的庇護下,我才無聊無慮的生活著,後半生,也是我負重前行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