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到礦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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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鏡男兩手握住任衛東的一隻手,用力地搖著:“我叫王德義,在縣委工作,以後有事就來找我。兄弟,你叫什麼名字?”
用一隻手撓了撓頭發,任衛東笑了笑:“謝謝,大哥。一個人名字不重要。陽陽,以後要聽大人的話,千萬不能一個人亂跑。這次巧合,下次就不好說了。”
謝絕這對父子邀請去他家的好意,任衛東與他們珍重道別。
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任衛東又迷迷糊糊地躺下。不知道過了多久,小販的叫賣聲、行人的腳步聲將任衛東喚醒,收拾好東西,在一家小吃攤前隨便吃點東西,取回提包,進站購票,坐上開往陽城縣梅莊鎮的汽車。
一路顛簸,汽車載著時睡時醒的任衛東進入陽城縣境內,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售票員那嘹亮的聲音像個大喇叭:“前方就是梅莊鎮,請下車旅客做好準備。”
這時候任衛東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向窗外一看,映入眼簾的是遠處一座大山,灰不拉幾地矗立著。春天的季節,沒有植被,看不見山上應有的綠色,隻見一股白煙從那裏飄起,被風一刮連帶著塵土四處散去。問起身邊旅客,他吃驚地道:“你不知道?這是梅莊煤礦的矸石山。”
這就是傳說中的矸石山,也是煤礦給任衛東的第一印象,看來這裏就是自己的目的地了。
公共汽車在鎮上的小汽車站停下,任衛東帶著興奮和疑惑走下汽車,活動活動坐累了的腿腳,問了路,提著提包,肩扛鋪蓋卷,大步向前走。
不長時間,任衛東來到一個掛著白底黑字“梅莊煤礦單身職工宿舍”的牌子大院門口,毫無疑問,這裏就是自己的報道地點了。
進入院內,一座三層樓的樓壁上,“歡迎新工人報到”的紅底白字條幅格外醒目。有一些人和他一樣,提著行李來回走動。
招工的人說道:“人員來的差不多了,明天體檢,後天培訓,今天休息休息吧。”
有人把任衛東他們領到住宿的地方,一間宿舍放四張床,住四個人,每人把一個角,床板上鋪了棉墊子,保潔員已經把房間打掃幹淨,鋪上褥子就可以休息了。這就是今後自己要生活的地方嗎?任衛東沒有多少激動,反而卻有些沉沉的。
到了吃飯時間,工資科的人喊叫去吃飯,一隊人成串地來到食堂。
任衛東和別人一樣,從碗框裏拿出兩隻碗,來到一個窗口排隊等候,隻見裏邊一位肥頭大耳的師傅拿著一把勺子,輪到誰就舀一勺燴菜,感覺少點兒,就再加稍許,然後加半勺菜湯,遞給兩個饅頭。端著菜拿著饅頭,來到另一個窗口,裏邊也有一位師傅,舀一碗含有雞蛋花的西紅柿湯到另一隻碗裏。
湯,管夠。饅頭,就兩個。酒,沒有。
後來聽老工人說,這是梅莊煤礦的一個傳統,新工人來到礦上後第一頓飯,算是接風洗塵的,也是礦上工人唯一的一頓免費餐。
飯後,天色早已暗下來,任衛東回到住處,裏邊幾個人亂哄哄地談著什麼,在那個屬於自己的小木床上木然坐了片刻,便走出了這間鬧哄哄的住所,一個人來到外邊。
小賣鋪、小吃鋪等商鋪散落街道兩旁,路燈像火蟲般發出上暗淡光亮,不時有人騎著自行車疾馳飛過,也步行得有人插肩而過,走著走著,覺著無趣,感覺疲乏,轉身回宿舍。
人們正在你一句我一句,聊著不鹹不淡的話題,無非就是從哪裏來的,姓什麼叫什麼。聊著聊著,奔波一天的人們不覺困意襲來,洗漱完畢,上床休息。
今天的任衛東仍然延續往日的習慣,從包裏取出一本書坐在床沿上看起來。
躺在床上的人們很快進入夢鄉,室內鼾聲此起彼伏地響起。
“我說夥計,別看了,關燈,睡覺吧。你開著燈,我睡不著。”一個室友躺在床上嘟囔道。
別人提意見了,不得不聽,出門在外,不是在家裏,要顧及別人感受,絕不能隻依自己的性子行事。起身走到門口,任衛東伸手拉滅了那盞白熾燈。
任衛東躺回床上,頭靠著枕頭上。窗外各種陌生而雜亂的聲響從四麵八方傳來,一會兒一陣電機車喇叭聲傳來,一會兒火車汽笛鳴起,同宿舍的室友鼾聲早已響起。不知為什麼,一種特別不安的情緒襲上心頭,既憧憬又彷徨,上高中學的一些事情浮上心頭,家中閑來無事的景象也不時閃現,未來將是什麼樣子,翻來覆去,總是睡不著。
該死該活卵朝上,不想那麼多,睡覺,任衛東對自己道。這一夜迷迷糊糊地,睡得一點也不踏實。
早上醒來,洗漱、吃過飯,九點鍾左右,任衛東他們被帶著離開職工單身大院,走了不到二裏多路,來到礦醫院。
體檢程序比較繁瑣,身高,體重,血壓,血樣,心肝肺等,一樣不落地全部檢查。任衛東身體很棒,順利地通過一道道關口。
接下來的一周裏,礦上組織新工人集中學習。先有人介紹礦史礦貌,然後是工程技術人員講述井下安全生產常識。
下井幾天後,任衛東才覺得這次培訓既短暫又漫長。短暫的是,即將進入學習狀態就結束了。漫長的是,工程師們講的那些東西枯燥乏味,讓人有一種雲山霧罩的感覺,沒學到什麼有用的東西,隻是走了個過場而已。而現在的井下環境,遠沒有在井上培訓那樣愜意。幸福是比較而言的,當你在井下那樣一個惡劣的環境裏,才覺得遠沒有在地麵上培訓學習舒適。人啊,就是這山望著那山高,永遠沒有滿足,其實這就是人的貪婪,也是人性。
學習的那幾天晚上,任衛東他們幾個人在街上轉悠了幾次,感覺礦上環境比農村老家好了不少,比較滿意,也讓人有些興奮,還到附近農村看了幾場露天電影。
還有一個發現,那就是職工大院食堂裏有一個小姑娘,眼神清澈,長相純淨,大多時候總穿著一件紅色格子塊上衣,一襲瀑布似的長發粗黑油亮,這位小姑娘不像其他人那樣喜歡擦脂抹粉,一般都是素麵示人。有兩三次,這個姑娘遞饅頭給任衛東時,那眼神與看別人迥然不同,裏麵總透著那麼一絲讓人說不出的情意。
這幾年礦上落實國家政策,很多家住農村的職工家屬子女農轉非到了礦上,這樣一來無形中多了很多人,難免會出現這樣那樣的矛盾,礦上領導甚是頭疼。就有智者建議,把一些諸如理發店、食堂、門市部和衛生保潔等一些民生單位組合起來,成立專門的勞動服務公司進行管理,把一些家屬子女安排進去就業。這既解決了他們的就業問題,也給礦區營造了較為舒適的生活環境,還利於礦區穩定,一舉多得,礦上自然采納。沒幾年,這朵花兒就在聞州礦務局各個單位綻放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