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煤書生37
第十章 補助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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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煤三段會議室裏,段長黎玉振正在開班前會,板板正正地講著話。
前麵擺有一張桌子,後麵牆上貼的是一份份內容不同的紙張。這些大都是文書左在青龍飛鳳舞的字體,但不同的是裏麵的通報內容。比如誰曠工扣了多少分,誰違章了罰多少錢,誰損壞了工具賠多少錢等等。
開班前會,礦工們首先關注的是牆上通報裏有沒有自己的名字,有的話肯定是自己受罰了。通報裏出現名字不是好事,除了挨罰就是挨批評。受表揚的人都在礦上玻璃壁報欄裏,那些人披紅戴花。看到通報上沒有自己的名字,心裏自然輕鬆,就去辦公室和段裏值班人員或者是左在青那裏閑扯幾句,套套近乎。上麵有自己的名字,就心情不爽,生一陣子悶氣,然後自我安慰一番:不就是扣分嘛,這次算我倒黴!
牆上除了通報,還有決心書。每個季度都要安全決戰,要求人人要寫出決心書,保證自己盡職盡責、好好工作、按時出勤、搞好安全和不違章等等。
也有的是管理規定,工程質量不符合要求的,一棵支柱扣一分,打眼一個扣零點二分,放炮一棚扣零點三分。
黎玉振一個人講,工人們兩隻耳朵豎起在靜靜地聽著,不知道什麼時候他會說出對大家來說很重要的東西。他是段長,段長段長一段之長。隻有段長值班講話時,工人們才專心專心致誌地聽,其他人的話大多心不在焉,因為都知道副職說不出有分量的話,即使說了也沒人當回事,九個副的,不頂一個正的。
黎玉振現在站著講話,形象顯得特別高大。
任衛東無意間望向窗外,一個麵容嬌好身材苗條女子躍入眼簾,正在外麵走廊裏走動。他知道,那是傷病職工武西寧家屬李慧蓉。
李慧蓉在外麵向會議室內看了幾眼,怕人看見趕緊躲開。她心裏感覺有些緊張,像是來到不該來的地方,我這是為了自己的私事,不該來段裏這個地方,可是不來這裏怎能找到段長,不找他怎麼解決一家人吃飯啊,武西寧工傷了不能上班,礦上給的那點錢,還不夠他吃藥的,一家人隻靠自己在編笆廠做臨時工那點工資,確實無法生活啊,幸虧段裏一月給20塊錢補足,可卻有兩個月沒給了,隻能來這裏問問,打聽打聽什麼時候能夠給。
她意識到自己心太急,來得早了點,應該等班前會開完以後再來,這樣就不會給段裏製造壓力了,也不會給人家上班的工人誤解。她怕黎玉振和工人看見,那樣的話,就等於幹擾了他的工作。她不再停留,轉身向樓下走去。
其實,黎玉振已經看見她了。那是個風韻的背影,雖快到中年,也增添了幾縷華發,身上卻依然煥發出一種特有的內斂與成熟。作為一個段長,黎玉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怎麼會看不見呢,不隻黎玉振看到了,有些工人也看到了,他們知道武西寧家屬又來找段裏了,這個女人真的不容易。
黎玉振知道李惠蓉是來找他的,他還猜到了李惠蓉為什麼事情找他。倘若是別的工人家屬來找他,他可以裝作不知道,避而不見,而李惠蓉來找他,對他來說有些求之不得,他找借口不讓段裏及時給李惠蓉錢,就是想讓李惠蓉來找他,為兩個人接觸創造機會,長了感情就會加深。
黎玉振還是繼續講,講礦上段裏形勢,講安全,講質量,03manbetx 得頭頭是道,要讓工人感覺到,跟著他幹有方向、有奔頭。他要讓跟著自己幹的夥計們不隻喝上湯,更有肉吃,並且是牛肉,風幹的牛肉,越嚼越有滋味。他要讓人知道,不管什麼事情,都不能影響工作,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這才是成就大事的人。直到覺得該講的都講完了,工人們領會了他的意圖,他才停下來。
等分完工,個別工人找他單獨彙報完,才回到辦公室。看著工人們都去換衣下井了,李惠蓉又來到段長辦公室。
黎玉振看李惠蓉進屋,道:“來了,快坐下。有事嗎?”
“也沒什麼事。剛才看你正和工人們講話,就沒有打擾。”李惠蓉渾身不自在。這都是為了自己家庭,要是家裏不那麼拮據,作為一個女人,絕不會來這裏。她來找黎玉振,就是自找不自在。李惠蓉知道,這次又是白來,可不來又能怎樣?
怎麼說呢?黎玉振曾對她表白過,說是非常喜歡她,希望能跟她處一處,好一好。其實說白了,是黎玉振一直在打她的主意,想揩她的油。
那是一個月以前的一天上午,借去她家看望武西寧的機會,黎玉振曾到他家裏找過李惠蓉。當時,武西寧在醫院裏,根本不必要來家裏。不知道他怎麼知道的,這個時候李惠蓉在家。
談著武西寧的病情,話題扯到李惠蓉身上:“你是我見過的最有魅力的女人,人美心眼好。”黎玉振說著,臉激動得紅了。
李惠蓉滿臉羞紅地道:“黎段長,不要笑話俺,俺就是個家庭婦女。”
黎玉振不緊不慢地道:“工作角度來講,我是段長,你是我段裏的職工家屬,咱們之間應該互相支持,齊心把段裏工作做好。”
李惠蓉接話道:“你別抬舉俺,段裏的事我一個家庭婦女能做什麼,我現在隻能為武西寧為這個家做點事。”
“太謙虛了,你照顧好西寧,不給段裏添麻煩就是對段裏做貢獻。你放心,西寧受傷了,段裏不會不管不問,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隻要有我在,孩子就會一直好下去。”黎玉振拍著胸脯鄭重地承諾道。
這番話,李惠蓉沒有當真,不少有家室的男人追求女人的時候,不管當時是真心還是假意,都會說很多謊話。對黎玉振的說法很是不屑,雖然嘴角一歪輕輕一笑,嘴裏還是禮貌性地說出了“謝謝”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