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來,藝術的表達方式不隻一種。虞姬的剛烈不僅可以通過戲曲來演繹,還可通過瓷器再現。
雍正、乾隆之時,在江西景德鎮的珠山上,有個專門為宮廷供應瓷器的禦窯廠。這天恰是難得一遇的清閑日子,禦窯廠內熱鬧異常。大夥兒皆收去往日的嚴肅刻板,彼此間插科打諢東扯西聊。其中,議論最火熱的話題中心,正是那位創立了唐窯、極具盛名的禦窯廠現任督陶官——唐英。
隻見一個胖胖的中年男子,把桌子拍得啪啪作響,激動地說道:“話說咱們的督陶官大人,如今可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啊,誰能想到,當初還曾進宮當過雜役呢!別人當雜役,那是一輩子也別想翻身了,可咱的唐大人呢,還不是一步一步爬上來了?人家通學問,作詩書,善書畫,豈是常人能比的!”
眾人聽了一片叫好。唐英從來都是醉心陶藝,心無旁騖,又能體恤工匠之難,自然深得陶工們愛戴。
又有一個髯須老人說道:“是了,自從唐公來了之後,我們景德鎮的製瓷業蒸蒸日上,能謀個陶工差事跟隨唐公,實是我等之福。唐公一路走來實屬不易,其間的故事我也略知一二,你們可感興趣啊?”
聽聞此話,陶工們忙應聲稱是。老者捋一捋胡須,不緊不慢地說:“自雍正年始,我禦窯廠燒製出的陶瓷器表花紋多采用虞美人的圖案,你們可知曉其中的緣由?”眾人一齊搖頭,老者笑著繼續道:“這得要從先帝的一個夢說起......”
原來,雍正在位時,十分欽佩項羽的豪氣柔情,就想要將其氣魄通過瓷畫表現出來。宮廷畫師們輪番上陣,卻沒有一個作品能讓雍正滿意的。並非畫師們技藝不精,實在是雍正帝的要求太高。既要畫風輕鬆明麗,含蓄中帶一點詩意,還要悲壯激烈,能激起人的無限遐想。大家整日的愁眉苦臉,不知該如何是好。
誰知一天晚上,皇帝竟在夢中遊賞了虞美人花海。那遍野的花嬌豔迷人,壯闊中又帶幾分淒美,頗為符合項羽和虞姬自刎的意境。雍正醒來後,夢中所見的情景仍是曆曆在目,無法忘懷。於是他馬上頒布詔令,命人把京中的琺琅彩都繪製上虞美人花的圖案。
很快,唐英也聽說了此事,雖是遠在江西,但仍命人加緊繪製虞美人圖案,還在禦窯廠周圍種植了大量的虞美人花。
“照這麼說,唐大人到挺會來事的,先帝爺知道了肯定高興!”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插嘴嚷道。
“噓,大人的想法怎是你我可以妄議的!”老者瞪了少年一眼,“聽老夫把話說完……”
少年被訓斥後臉一紅,隻好耐著性子繼續聽。
其實唐英本身早就對此花極其偏愛,不單是因為他素來酷愛英雄美人的性情,還與他的愛妾有關。
唐英一生共娶了三個妻子,皆是不得善終。特別是第三個妻子可姬,年僅二十三歲,便因產子而香消玉殞了。可姬平日裏勤勉持家,又秉性善良,深得唐英的喜愛。遭逢難產之際,更是不惜犧牲自己,為夫死而遺子。所以在唐英心目中,可姬的形象已經不遜色於當年的虞姬,稱得上貞潔烈女。在可姬仙後的日子裏,唐英便寄情於這寓意貞烈的虞美人花,對它愈發的癡迷。
“這個我知道! ”先前拍桌的男子又起了勁,“唐大人經常去花海中遊賞,有次被我碰巧瞧見,大人他在撫摸虞美人花瓣的時候,還流下了兩行清淚呢!”
眾人聽了,皆是唏噓不已,唐英在他們心中的形象也越發深刻起來。老者沉吟片刻,轉而笑道:“幾日前,唐公盛讚虞美人花海絢麗動人,不由觸景生情,當即作出了一首好詩,不如我等幫著傳揚一下這篇佳作?”眾人聽罷紛紛鼓手叫好,屏氣聽老者念道:
垓下輕生歌舞消,還來山署逞嬌嬈。
羞勻紅粉投時好,願換霓裳學晚朝。
月榭淡籠添雅致,珠簾斜映見風標。
假令霸主重開宴,玉鬥瓊漿和淚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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