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池塘裏有一枝嫩荷緊裹著葉尖衝開了綠波,也衝開了人們心中的歡喜。詩人楊萬裏高興,寫了一首小詩:
泉眼無聲惜細流,樹陰照水愛晴柔。
這首詩叫《小池》。一切尚且微小,小荷,蜻蜓,泉眼,細流。很平常,卻都很令人雀躍,似乎沒有誰能不愛生命的新生。
人們給了小荷不一樣的名字,箭荷,有一種不圓滑不世故的意味,不畏不偽,率先與泥土切割,破泥土而出,幹淨剔透。愛它,愛著那童言童心,無忌之可貴。
每一葉,都曾奔赴生命華美的約盛夏。荷奔赴了她生命中最華美的約。
荷葉田田,花瓣綻放,飽滿地盛大地露出了絲絲金黃的蕊,毫無疑問這是賞荷的大季。河塘外,熙熙攘攘的賞花人,又怎麼能夠錯過,早早就扛著長槍短炮隻為爭得一方落腳地,趕趁那“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的盛大。
生命的盛大總是令人欣喜。於是《采蓮曲》裏唱“荷葉羅裙一色裁,芙蓉向臉兩邊開。”白居易筆下同樣,“逢郎欲語低頭笑,碧玉搔頭落水中。”幸福落在了荷花澱裏。但荷的盛大圓滿,不隻有美豔的粉荷。與世界上絕大多數先開花後結果的花不同,它是花、果實、種子並存。人們讚譽荷,有華實並存之貌。在每一個盛夏,都有一種不著急的賞荷心情,總是圓葉猶綠,花開又開,蓮蓬一個個,光陰都還長得很呐!
八月的尾巴,起風了,當真是處暑之後,才算真正有了秋。大白天雖還是熱乎,早晚卻已有了新涼。荷不再是以美麗的容顏吸人眼球,半是青碧,半是凋萎。
人間忽晚,荷花已秋。詩人總是深情,“誰能永遠地靚麗呢?幾條鰍魚,瞅見了深處的藕白。”比起生命的盛大與新生。
麵對生命走向老總是惆悵。時間卻最公平,人生有些事非歲月難得。
生命的下一個路程,往往是饋贈與感謝,平靜與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