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誌摩
今天,很榮幸能和遠道而來的新加坡朋友相聚在美麗的中國黃山。借此機會,請允許我向尊貴的賓客,由衷的道一聲:親愛的朋友,辛苦了!黃山歡迎您!下麵,讓我們一道,在這激情夏夜,共同感受中國現代詩人徐誌摩——永遠的誌摩!
首先,請黃山市中學生演講競賽一等獎獲得者汪輝和吳琳玲朗誦誌摩先生的《再別康橋》,拉開解讀誌摩的序幕。
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
我輕輕的招手,作別西天的雲彩。
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陽中的新娘;
波光裏的豔影,在我的心頭蕩漾。
軟泥上的青荇,油油的在水底招搖;
在康河的柔波裏,我甘心做一條水草!
那榆蔭下的一潭,不是清泉,是天上虹;
揉碎在浮藻間,沉澱著彩虹似的夢。
尋夢?
撐一支長篙,向青草更青處漫溯;
滿載一船星輝,在星輝斑斕裏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悄悄是別離的笙簫;
夏蟲也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來;
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這是一首在海內外擁有廣泛讀者群的詩歌。提起誌摩君,人們必定要想起這首《再別康橋》。真摯的情感、淡淡的哀愁、絲絲的惆悵,魂牽夢繞的離愁別緒,通過凝練的語言和嚴謹的格律,給讀者創造了一個獨特而難忘的藝術境界,堪稱中國新詩史上的經典。就是這麼樣一個人物,在中國現代文學史上。卻爭議頗多,有褒有貶,有毀有譽。誠然,誌摩君曾一度寫過如《別擰我,疼》等輕浮之作,也有過個別政治傾向不良的作品,但畢竟瑕不掩玉。一些企圖指責誌摩為頹廢反動的論調,顯然是有失公正的。中國現代文壇的權威之一,胡適先生曾在《追悼誌摩》一文中,對徐誌摩有過一段蓋棺論定的評價:他的人生觀是一種單純的信仰,這裏麵隻有三個大字,一個是愛,一個是自由,一個是美,他夢想這三個理想的條件,能夠彙合在一個人生裏,這是他的單純信仰。他的一生的曆史,隻是他追求這個單純信仰的現實的曆史。如上所述三種情形,在中國現代文學史上被稱作“誌摩現象”。
走近誌摩
徐誌摩,中國現代著名作家、翻譯家和最有影響力的詩人之一,名章垿,字誌摩,筆名詩哲、雲中鶴、南湖等,1896年出生於浙江省海寧縣硤石鎮一個帶有封建色彩的富商家庭,幼時,在詩書禮教熏陶下攻讀經書;1910年,入杭州府中學就讀;1915年,考入上海滬江大學和天津北洋大學;1916年,轉入北京大學學習政治;1918年,赴美留學,入克拉克大學社會係改讀銀行學,後轉入哥倫比亞大學研究政治;1920年秋,赴英國入倫敦劍橋大學研究生院,學習政治經濟學,獲得碩士學位。這時期,他接受歐美浪漫主義和唯美派詩人影響,從事新詩創作。
1922年10月回國,曆任北京大學、清華大學和平民大學教授;1923年,與胡適、聞一多、梁實秋和陳西瀅在北京組織成立新月社。這個社團取名於泰戈爾的詩集《新月集》,是一個創作傾向複雜而影響較大的資產階級文化團體,對當時的詩壇有明顯的影響。1924年4月12日,印度詩人泰戈爾訪華,誌摩做翻譯,並與之出國訪日本。泰戈爾訪華期間,公開演講達三四十次,徐誌摩陪同左右,堅持到底,被大詩人稱為“有為的青年”。
1925至1927年是徐誌摩先生創作以來的豐收期。這以時期,他出版了詩文集多部。1927年以後,先後在上海興華大學、大夏大學和南京中央大學任教,同時與胡適等人創辦新月書店,並主編《新月》月刊。1931年,主編《詩刊》。1931年11月19日,由南京乘機去北平,途中大霧,觸濟南附近的開山,機上三人全部遇難。辭世時,誌摩先生35歲。
感情生活
誌摩君的生命是短暫的,但又是輝煌的。闖入她感情生活中的三個女人,對他的文學創作起到了助推器的作用,這一點毋庸置疑,但同時,說的偏激些,也是他們毀滅了一位文壇巨匠。
張幼儀是徐誌摩的結發妻子,這位小丈夫四歲的女性,十五歲嫁到徐家,十八歲生下長子徐積鍇。徐留學英法期間,張一直陪伴左右,當有人問及他愛不愛徐誌摩時,張幼儀回答:如果照顧徐誌摩和他家人叫做愛的話,那我大概愛他吧,在他一生當中遇到的幾個女人裏麵,說不定我是最愛的。可是,這樁包辦的婚姻,徐對張是不愛的。對張鄙棄,不理不睬,甚至是殘酷的。在張懷次子彼得時,徐讓張打胎,產期臨近,徐又一走了之。無奈之下,張隻有求救於自己的二哥張君勱,產後與徐離婚。張從悲痛中振作起來,入德國裴斯塔洛齊學院學習,專攻幼兒教育。回國後,經營服裝公司,主政印度女子儲蓄銀行,均大獲成功。更為難能可貴的是,回國後,張幼儀仍以義女的身份,照料、服侍徐誌摩的雙親,精心撫育兒子。台灣版的《徐誌摩全集》也是他策劃編印的。
陸小曼,徐誌摩一生中舉足輕重的又一女性。她小徐七歲,體弱多病,也是一位才女,多才多藝,精通英文和法文。十八歲時,為北洋政府教育總長擔任翻譯。她是位畫家,師從劉海粟等人。也擅長戲曲表演。二十歲,與軍官王庚結婚。二十二歲,出演《春香鬧學》,結識徐誌摩。這期間,由於小曼的出現,徐誌摩的愛情詩創作走向頂峰。此外,徐誌摩稱小曼為“眉”,寫下《愛眉日記》、《愛眉書信》和《眉軒瑣語》等一係列感人至深、情濃欲滴的作品。誌摩先生在《愛眉日記》中寫道:“愛是生命的中心與精華,愛的成功是生命的成功,愛的失敗是生命的失敗”,在表述對小曼的思念時,誌摩君寫下這樣的詩句:“憂愁它整天拉著我的心,像一個琴師操練他的琴”。1925年七夕,誌摩君引“如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終宵”句,袒露對小曼深深的思念。小曼的一句“我總有一天報答你”,成了徐誌摩創作的源泉和動力,成了他精神生活中不可多得的唯一寄托。詩人用這樣的語句闡明二人的關係:“你是我這一輩子唯一的成就,你是我的生命,我的詩”!一些想像中的細節虛寫,更見精神:“你枕頭歪了,我可以替你理正;你要水喝,我可以拿給你;你厭煩,我念書給你聽;你睡著了,我輕輕的掩上門;有人送花來,我給你裝到瓶子去”。
如果沒有翁瑞午的介入,徐誌摩先生在陸小曼女士的相伴下,可能會迎來一個又一個創作的黃金期,也不可能英年早逝。小曼在翁的誘惑下,整日與之相隨,混跡舞場,誌摩先生極為不滿,屢勸無效。誌摩逝世的那天,即1931年11月19日,誌摩因不滿小曼與翁往來而與小曼發生爭執,徐一氣之下去了北京。
他此行正是為了趕赴林徽因在北京舉行的演講而登程的。陸小曼女士係農工民主黨黨員,解放後,受陳毅市長的關懷,被安排為上海文史館館長。1965年4月3日逝於上海,終年61歲。
被誌摩稱作“你是我波心一點光”的林徽因,係外交官林長民之女,林覺民是其堂叔。和陸小曼一樣,林同樣是一位才女,曾留學英國,就讀於賓夕法尼亞大學。她和徐誌摩走了一生卻未完的感情,成為後世不解之謎。
早在陸小曼之前,徐誌摩尚未同張幼儀離婚之時,一開始便苦苦追求林徽因。林當時已與梁啟超之子梁思成先生訂婚,後在加拿大完婚。而梁啟超先生又曾是徐誌摩的老師,這使得他和林的感情陷入尷尬或進退維穀之中。誌摩飛機失事的噩耗傳來,思成從北京動身赴出事地點,撿得一塊誌摩墜機的殘骸,交與林徽因,放置林的案頭。伴林至病逝。
此前,林一直繼續發表徐誌摩的情詩,而她的丈夫卻對此持緘默態度,也一直是一個懸而未解的謎。林臨終前,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要求見張幼儀,卻什麼話也說不出,可是,張卻明白了她對誌摩的愛。林徽因,這個讓誌摩窮追一生的奇女子,卻終究沒給誌摩一個未來。跋涉一生的愛情,沒有結局,這或許是愛的另一極致境界吧——愛,超出世俗婚姻的承諾。表現了詩人以生命為代價,去換取愛情的自由和婚姻的幸福。
應該指出的是,徐誌摩對愛情和婚姻的觀點是嚴肅的,生活是認真的,情感是健康的,而且具有反封建、反禮教的叛逆精神。
文學創作
徐誌摩的一生著有詩集四部(《誌摩的詩》《翡冷翠的一夜》《猛虎集》《雲遊》),散文集四部(《落葉》《自剖》《巴黎的鱗爪》《秋》),小說集一部(《輪盤》),譯著二部(《渦提孩》《曼殊斐爾小說集》),寫過一百多首詩。其中,《誌摩的詩》是他的第一本詩集,1925年出版,收錄詩人1922至1924年間的詩作55首。這是詩人回國後思想感情的記錄,顯示了非凡的藝術創造力,是詩人最為重要的作品。
第二部詩集《翡冷翠的一夜》以愛情詩為主體,收錄1925至1927年間的詩作42首。第三部詩集《猛虎集》係詩人自選集,1931年出版,收詩作39首。而第四部詩集《雲遊》則是詩人罹難後,由陸小曼編輯的,收錄遺作13首,1932年出版。這些詩作是詩人追求愛、美與自由的生動寫照,其生命力經久不衰。徐誌摩還寫過以《大帥》《先生先生》等為代表的表現詩人關心民生疾苦、同情下層平民百姓的人道主義思想和積極進取精神的作品,這些詩作語言平白雋永,風格潔麗俊逸,讀起來朗朗上口,抑揚頓挫,給人以很高的藝術享受。
徐誌摩的散文,內容豐富,題材廣泛,形式多樣,語言清麗,在他整個創作中占有重要位置,《落葉》收散文9篇,《巴黎的鱗爪》收散文13篇。著名作家趙家璧為他編輯了散文集《秋》。再者,還有為數相當多的作品,散見於報刊,約100多篇。這些,極大地豐富了現代文學作品寶庫。
最能體現徐誌摩散文獨特風格的是他的寫景散文,冥想小品和日記與書信。作者一再強調自己是個“自然崇拜者”,認為自然界的種種事物,不論其“細如澗石,暫如花,黑如炭,明如秋月,皆孕有甚深之意義,皆含有不可理解的神秘,皆為至美之象征。”他對現實采取不調和不承認的態度,認為社會影響心靈的自由發展,隻有自然,才值得謳歌。因而,他用親切的、充滿了感情的文墨,真誠坦率的態度,華麗誇張的語言,以及豐富多彩的想象,描寫了自然之美,營構了一幅幅詩意濃鬱、神采飛揚、瑰麗虛幻的畫麵和藝術境界。《北戴河海濱幻想》《泰山日出》《翡冷翠山居閑話》《我所知道的康橋》和《想飛》等都是這方麵的代表之作。再比如《巴黎的鱗爪》的開篇,作者寫道:“到過巴黎的,一定不會再稀罕天堂;嚐過巴黎的,老實說,連地獄都不想去了。整個的巴黎就像是一床野鴨絨的墊褥,襯得你通體舒泰,硬骨頭都給熏酥了的——”“巴黎,軟綿綿的巴黎”“但巴黎卻不是單調的喜劇”,簡直是神來之筆,淋漓盡致地展示了巴黎的可觸可感。可品及可知之妙境,把一座老態龍鍾的巴黎古城寫的飄飄欲仙、靈動欲活了。
絕對不能不提的是散文名篇《曼殊菲爾》。詩人調動生花的妙筆,把一個異域才女的美豔絕倫寫到了頂峰,劉鶚筆下“白妞的唱腔”、冰心筆下“卡拉瑪姐妹”的舞姿,遇著誌摩的“曼殊菲爾”,會“棄甲逃遁”。
同情勞動人民的悲慘遭遇,痛恨軍閥戰爭,熱愛祖國是徐誌摩散文創作中的重要主題。徐誌摩的散文,在藝術上達到了相當高的造詣,熱情真摯,想象豐富,辭藻華麗,描寫鋪張,文筆輕飄,令人一唱三歎,擊節讚賞,在散文發展史上獨樹一幟,影響深遠。
關於日記和書信體散文,當推“摩曼之戀紀實”——《愛眉小紮》。徐誌摩與陸小曼的愛情和婚戀,一開始就充滿了浪漫色彩和艱難險阻,一個是有夫之婦,一個是離婚、失戀、而又再戀的詩人,他們定為當時的社會所不容。詩人那份真誠和執著、小曼的抗世與奮爭,卻譜寫了現代文學史上最著名的一段愛之樂章!詩人逝世五年後,小曼將其遺著、日記和書信,以《愛眉小劄》為題編印出版,在文壇和社會上引起強烈反響,曾一版再版,風靡海內外。這些書信和日記,真實地反映了詩人婚戀的悲歡離合,以及情感曆程中的種種變化。“癡情丈夫”後來那種哀苦、酸楚、無奈和呻吟,尤其令人扼腕,引人深思,這些聲情並茂的散文,同誌摩的其他詩文一樣,體現了一種獨特的感染力和華美豔麗的藝術風格。講到此,我必須打住,否則,我隻能活在詩人的作品裏了!別了,誌摩,連同您再別的康橋!
下麵,有請餘萍萍和我們一道共同欣賞《再別康橋》(餘萍萍朗誦《再別康橋》)。
(此文係朱成淩先生2004年6月3日為新加坡花菲衛理“中華文化浸濡團”來華訪問時所作的文學講座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