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的春節
時下總聽到不少人抱怨,現在過年越來越沒年味,都是源於現在的一日三餐,比以前過春節吃的還好。由此看來,吃還是用來衡量過節的主打內容。
自然地就想到了兒時的春節。
兒時的春節也是圍繞吃來展開的。“吃了臘八飯,就把年貨辦”,那時候統領春節的年貨自然是最為奢侈的豬肉了。小年前後,有的人家就把養了一年的豬,請人來殺掉,自家留下些許,95%以上的賣給了村人。和今天不同的是,沒人能吃得到注水肉,也沒人聽說過這個詞兒,豬下水就留給了殺豬的人,算作他的辛苦費吧。
記憶中殺豬的是我們那個生產隊的隊長,他不是專業的屠夫。那時候,我總覺得專業的屠夫也就是他那個樣子的,有點羅圈腿,臉上布滿了很細的紅筋。殺豬的時候,他把袖子擼的老高,右膝跪壓在豬脖子部位,心無旁騖,聚精會神,刀子捅下去之前,頗有今天劉謙的“下麵是見證奇跡的時刻”之風範。不知為什麼,還要把殺死的豬吹得鼓鼓的這麼一個程序,這個程序之後,孩子們就會爭搶著討要豬尿泡和豬蹄甲。豬尿泡並不是一般的孩子可以得到的,要麼是殺豬的本家的孩子,要麼是《小二黑結婚》裏“三仙姑”家的孩子。豬尿泡是男孩子眼中的“高檔玩具”,也被吹得鼓鼓的,用線紮緊口,用小棍子挑著,往地上摔打都沒事,韌性極好。挑豬尿泡的男孩子神氣十足,仿佛胸前掛滿勳章的將軍。豬蹄甲裏裝一點豬油,合幾股線,用作燈撚子,到晚上點燃,手持著它滿村串著玩,大概是僅次於豬尿泡的亞軍玩具。
有了葷菜,接下來便是由家庭主婦忙著準備素菜,除了蘿卜、白菜之外,幾乎各家各戶都淘豆芽。母親準備了一個小瓦缸,挑選好黃豆,用溫水每天早晚各淘一次,之後把它放在鍋屋堆了好多麥草的灶台附近。母親淘豆芽的時候,很虔誠,很認真,小心翼翼。她告訴我,豆芽生長的過程最怕沾染了豬油,因此,母親淘豆芽的時候,我隻能遠遠的觀看,不許沾手。自然的,那是豆芽也都沒有催長素的催長。
最隆重的一個內容還有“蒸年饃”。大概是頭一天晚上,和了幾大盆發麵,放在灶台口的麥草堆裏,第二天開始蒸饃。記憶中要蒸幾百個饃吧,有小麥麵的,那是叫做好麵饃,小麥麵和粗糧混雜的花卷和粗糧的雜麵饃。和現在剛好相反,孩子們爭著吃好麵饃,雜麵饃多用來打發要飯的。蒸饃差不多要忙活一天,母親身小力薄,有時候會把我表嬸請來幫忙,她人高馬大的,三下五除二地幹好了。臨走,母親送她一些好麵饃,她也歡天喜地的去了。
主食之後,就是備足零食。那時候的零食有丸子、炸果好麥芽糖。丸子“身兼二職”,還有用作菜品之功用。臨年且近,村裏的一位郭姓嬸子總會被許多人家請過去幫著烙饃炸果像烙饃似的,上麵撒些芝麻,再用刀劃成小塊的菱形,放在油鍋裏炸的焦脆焦脆的,很香。她心靈手巧,像玩魔術一般,郭姓嬸子去到各家,總會帶著她的女兒,七八歲,紮著兩個羊角辮,穿一身嶄新的花衣服,記不清是左邊還是右邊的衣袖上訂了一個用碎布縫製的公雞,好像在打鳴,女兒很俊的,那才叫公主呢!
現在的春晚,人們也總是抱怨不夠盡善盡美。兒時的春節並沒有晚會,隻是春節過後,大概從年初二開始,村人就會請來唱大戲的,一直唱到元宵節前後,於是,十裏八村都在花旦小生的對唱中晃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