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百年老車站
1894年在黃海發生的中日甲午戰爭,清廷北洋水師全軍覆滅,清廷戰敗。1895年中日簽訂了喪權辱國的《馬關條約》後,遭受戰敗和恥辱之苦的清廷,宣稱要力行以修鐵路、開礦山等為主要內容的實政, “圖自強而再弭隱患”。
經過多次談判,清廷向英德兩國借款,從天津到南京浦口的鐵路——津浦鐵路,開始修建。迫於英國和德國兩國的壓力和恐嚇,以山東棗莊韓莊為界,以南的鐵路由英國承建,以北的鐵路由德國承建。津浦鐵路從光緒三十四年(1908年)開建,到中華民國元年(1912年)全麵建成通車,曆時四年完成。
津浦鐵路在徐州與隴海鐵路交會,在南京浦口輪渡過江與京滬線(今稱滬寧線)連乘,是中國近現代鐵路交通的南北重要幹線。北起京奉鐵路天津北站,途經滄州、德州、濟南、泰安、兗州、滕州、徐州、宿州、蚌埠、滁州等地,南至南京浦口站,正線裏程全長為1013.830公裏,設站85個。
當初修建津浦鐵路時,以韓莊為界,北段長約626公裏,南段長約383公裏。津浦鐵路北線:共設置主要車站7處,最北側為天津北站,南側為滕州站。這期間,又分布多個小站,都是四等站。比如沙溝站,官橋站,界河站,鄒城兩下店站。當年西北軍將領、愛國抗日將軍、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副委員長馮玉祥將軍,為避難日本人飛機轟炸,曾在兩下店下火車,受到當地接待,吃了中午飯,還檢閱了鄉兵。
故鄉滕州,位於魯南地區,地廣人稠,礦產資源豐富,工商經濟發達,文化厚重,曆史悠久。有孟子至滕,館於上宮的滕文公問對,成就了善國美譽;有薛仲造車的發明,有毛遂自薦的英雄,更有工匠魯班的智慧,有墨家思想的傳承。
在津浦鐵路線途徑滕州的交通優勢中,滕州抓住了百年風雲給與的難得機遇,依托津浦鐵路乘上了飛速發展的快車道。滕州的發展,津浦鐵路是完全功不可沒的。
具體講,我的老家是滕州市界河鎮。津浦鐵路界河火車站應運而生,界河火車站是津浦鐵路線的四等火車站,該站距滕州站15.37公裏,站內5股道,為客貨兼辦四等中間站。設有裝沙機3台,建築麵積2069平方米。1987年有職工39人,年裝貨量32.5萬噸,卸車520車。年客運量17000人次,客運收入55000元,貨運收入150萬元。還設有界河火車站至石料廠的一條專用線,長達1.5公裏。
有幸生於界河,也有幸長於界河,因為界河是有火車的地方,是讓界河幾代人從心底裏引以為豪的事情。每當談及鐵路運輸,談及鐵路的貢獻,界河人就說“火車怎麼了?你們通火車設站才幾年?我們界河通火車都一百多年了,從大清朝,到民國年間,直到我們新中國的現在。你們能比嗎?”對方,往往投來肯定的目光,連連說道“是呀,這個的確不能比”或者說“你們這種交通大優勢,滕州豈能不發達?”
界河火車站作為四等火車站,八十年代客運量達到高峰(後濟南鐵路局兗州車務段根據新時期總體客運形勢,取消客運)界河人,家門口坐火車,無需矯情的讓人去接送。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效率就是高。曾祖和祖父那些人,從界河火車站上車,去兗州和徐州,賣黃薑、地瓜、織席等物品,今天走,明天來;父親那一輩,多少次從界河火車站乘綠皮火車,北上幹建築隊。能想到多少次的雨天,母親目送父親背上行囊上火車,和他揮手告別的情景。也能想到,界河火車站走出來了多少掙錢回家的打工者,家人在車站熱烈歡迎回家的溫馨畫麵。界河火車站客運的事情,鎮駐地的魯南水泥廠職工,那些年常常坐火車在界河火車站下站,也是一個群體的記憶。
界河火車站,界河火車站啊,您如一位老人,見證了人間冷暖,見證了悲歡離合,見證了人間煙火。
更為重要的是界河火車站,直到今天仍然是貨運裝車的大基地。大量木材,農產品,煤炭等等源源不斷的經過界河火車站鐵路貨場,裝車運輸到全國各地。
鐵路運輸發達,周邊地區自然近水樓台先得月。在津浦鐵路界河段的東側,曾經是界河鎮人民政府所在地,東側南北界河村又是每隔五天的一個大集市。這兩個村,一年還有兩個古會,物質上,商品琳琅滿目,包子,羊湯,辣湯,丸子湯,酥菜湯和榨油條和煎包和菜煎餅等吃的,也是應有盡有。精神生活上有:雜技,評書,小曲,樂器,八卦占卜,毛筆字,畫鳥獸魚蟲。引得本地和微山縣,山亭桑村鎮和水泉鎮,鄒城的商人很多聚集此地。
在更加堅定社會主義文化自信和更加大力弘揚愛國主義的當下,在我看來,界河火車站不僅是客貨作用的發揮及貢獻,更是曆史事件的經曆者,是愛國主義的活生生見證。中華民國二十七年(1938年)日本侵略軍沿著津浦鐵路南下,一路殘殺,犯下了滔天罪行。濟南,泰安,兗州,鄒縣相繼陷落。日軍占領鄒縣後,其先鋒已達兩下店。
是戰?還是降?滕縣城內各社會賢達、鄉紳等各抒己見。最終分裂為主戰派和投降派。主戰派以界河鎮西柳泉村曾經擔任國民政府將軍的孔昭同和滕縣八大家黃家的黃以元等人為代表,積極守城抗日;投降派,則挑日本旗,擔著好酒,沿津浦鐵路北線北上,從鐵路東側大官道去界河北,迎接日本人的到來。然而,口是心非的日本人,當場誇讚他們的時候,換來的卻是繼續南侵,出現了後來的國民革命軍陸軍第41軍122師(後邊簡稱川軍)張宣武界河戰鬥、北沙河慘案、川軍122師王銘章師長滕縣保衛戰壯烈殉國的曆史事件。直到,台兒莊大戰的勝利,打破了日軍不可戰勝的神話,鼓舞了全國抗日鬥誌。
界河火車站目睹了中華民族抗日戰爭付出巨大犧牲的同時,也見證了抗日戰爭的勝利榮光。
1945年9月2日,日本天皇和政府以及日本大本營的代表在投降書上簽字。日本政府投降的消息傳到滕縣,飽受連年戰亂之苦的城鄉人民歡呼雀躍,欣喜若狂,奔走相告。滕縣抗日根據地的軍民敲鑼打鼓,燃放鞭炮。
據史料記載,當時滯留在滕縣界河、官橋等地的數百名日軍卻按照國民黨政府蔣介石命令,抵製人民軍隊受降,拒不交出武器。
山東野戰軍第八師師長王麓水按照中共山東分局、山東軍區的指示,率部配合地方武裝對日軍開展強大的政治攻勢和軍事攻勢,迫使日軍無條件向我軍民繳械投降。
1945年10月20日,山東野戰軍第八師二十三團一部,將拒不投降的界河火車站的126名日軍緊緊包圍起來。幾經交鋒,日軍指揮官當即召集部下討論戰與降的問題。所屬官兵均不願再作無謂犧牲,主張迅速向八路軍投降。受降指揮人員命令日軍到站外集結,對投降日軍作了簡短訓話,講明繳械後保證其生命財產的安全,可以盡早回國與家人團圓。最終,126名日軍無條件投降。
津浦鐵路的百年風雲,清晰見證了中華民族發展的百年滄桑。同樣的,界河火車站也看到了界河及周邊區域的變化,變遷。同時,也激發了人們奮發圖強的雄心壯誌。
界河火車站也是界河一代又一代人的記憶,更是一種淡淡的鄉愁,還是一種智慧啟迪。
老人們說,界河火車站曾經有幾十米高的水樓子(水塔)冬天下大雪,天地白茫茫,不知道東南西北,你隻要看到水樓子,就絕對能夠找到家的方向。從外地回家的界河人,水樓子已經記在了心裏,水樓子就是家的方向,是內心感到溫暖的地方。
父親說,早些年的時候,火車的車座位都是木製的硬座,坐上去硌的腚疼、靠的脊梁骨也疼,沒一點舒適度可言。從界河火車站上車,坐到滕縣縣城車站,中間還要停個趙辛街車站,18公裏的路程,火車要走一個多小時。三年自然災害的時候,餓急了。你爺爺奶奶他們坐火車去兗州要飯吃,為了省票錢,都坐到拉貨的露天車廂了,風吹的頭痛,都能硬撐到當年的濟寧地委滋陽縣火車站(滋陽縣後來改名兗州市)
父親告訴我,外出就要明白“在家千日好,離家當時難”的道理,出去幹什麼,都要現問人。這不清楚,那不知道,麻麻煩煩。真要出去,就得有充足的思想準備,不怕難,敢去挒(滕州方言)
就給坐火車一個樣,人坐那裏不舒服,硌的疼,要不在乎,不害怕,無所謂,隻要事事如此,才吃的開。
每年放假回家,一大早,我都會專門到津浦鐵路看看,靜靜的坐在鐵路東邊土路上,任思緒散發,情感升華。想到津浦鐵路的風雲,想到界河火車站的貢獻,也能麵對麵看著極速的貨運火車和已不在界河停靠的客運火車,呼嘯而過。
這一列火車漸行漸遠,那一列火車越來越近,一列列,一日日,一年年,見證了變遷,帶走了過往,迎來了前方。
感激津浦鐵路對界河的曆史機遇,感謝界河火車站對滕州和界河的經濟發展貢獻,守望這些記憶,珍惜當下,走好未來。
祝願家鄉滕州,包括界河鎮,在新時代京滬高鐵,京滬鐵路(津浦鐵路的後來)的新交通優勢下,能夠抓緊抓實,讓滕州發展的更快速,更輝煌,成就滕州發展新篇章,寫就滕州發展新榮光。(本文作者:萬祖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