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崗

　　大剛把出租車緩緩駛過那家鹵肉店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抬手攔車，他心跳加速，迅速戴好口罩，哎，真後悔拐進這個巷子。

　　沒錯，那個大步流星從鹵肉店出來攔車的正是他的單位領導，科長趙軍。

　　大剛本職工作是個煤礦工人，下了十幾年井 ，幾年前老婆去世，他當班期間心情低落、神思恍惚差點釀成大禍，心悸之餘便要求調到了地麵供應公司看大門，每天就是開門關門，驗票收票，工作輕鬆又能照顧年邁的老娘和上中學的兒子，但就是工資太低，兒子上高中住校後，老娘被姐姐接去照顧，他下班便跑跑夜車，賺點外快補貼家用，沒成想今碰上了自己的頂頭上司。

　　大剛壓低帽簷甕聲甕氣對大跨步上了車的科長問道：“您好，師傅去哪?”

　　“嘉園小區，”後座的身影頓了頓回答。

　　這時鹵肉店追出來一個清瘦的女人：“哥，把這幾個雞腿拿回去給孩子。”順手把袋子塞進了車裏。

　　大剛瞬間坦然：沒聽說他有妹子啊，他一個領導這麼晚了在這哥哥妹妹的，我下班跑個車有啥丟人的。

　　這之後，大剛總覺得開會時科長都會有意無意地看他兩眼，低頭和書記嘀嘀咕咕。他呢，也總是鬼使神差的把出租車開到鹵肉店門口。果然，每周末科長下班後都進入店裏，十點左右走出店門。大剛也去店裏買過幾次鹵肉，特意留意了老板娘，四十不到，長相清秀，幹淨利索，鹵肉味道也是一絕，可一想到她和科長的“那種”關係，大剛打心眼裏鄙視他倆。

　　沒幾天，開完班前會，科長把大剛單獨留了下來。

　　“大剛，你下班了是不是在跑出租啊。”科長開門見山地問。

　　大剛囁嚅著：“我、我就是給兄弟幫忙。”

　　科長說“你家裏的事情我都了解，你愛人去世早，以前看你每天下班就往家跑，以為你是照顧家裏，沒想到啊!”

　　“我姐把我媽接走了，孩子住校，我也沒啥事，就……”

　　科長嚴肅地說：“咱們煤礦安全第一，你跑夜車，上班能有精神嗎?給你調個崗位吧。”

　　大剛心想，哼，不就是被我發現你的好事了嗎，這就開始公報私仇了。於是憤憤地說：“科長，我不需要調崗，我家需要錢。”

　　科長疑惑地問：“我了解你的情況，給老媽看病，兒子上學，花錢的地方多。看你車開的不錯，查了一下檔案，A照啊。和書記商量著調你去開通勤車，那工資高，就是要接送職工，需要早出晚歸，你不想去?”

　　啊，開通勤車，大剛想也沒敢想，這好事能落自己身上，不會是科長怕他漏了和鹵肉店老板娘的事，要封他的嘴吧。大剛心裏美滋滋的，心想隻要自己能開上通勤車，其他的事與他何幹。

　　科長可不知道大剛心裏的彎彎繞，見大剛沒有再拒絕，接著說：“那個出租車可不能再開了，影響工作。”

　　大剛開上了通勤車，可還是忘不了那鹵肉的味道，瞅著科長沒去店裏得空就去稱二斤，老板娘依舊利落熱情。

　　臨近春節，大剛又去了鹵肉店，準備給家裏備點年貨。

　　見店內沒人，他喊了一聲：“老板娘，牛肉、雞爪都給稱點。”一個男人答應著從裏屋走了出來。啊，是科長。大剛轉身就跑。

　　第二天開完會，大剛不出意外又被留了下來。

　　科長問：“大剛啊，下班了一般都幹點啥?”

　　“啥也不幹。”大剛心想，出租車早就不跑了，看你還能說點啥。

　　“那沒事了就去昨天那個鹵肉店裏幫幫忙，最近單位工作忙，快過年了，秀平一個人也忙不過來，”

　　大剛聽了，心裏便有不快，怎麼的，把工人安排給個相好的去幫忙，瞪著眼睛憤憤然：“我不去。”

　　見他拒絕，科長慢悠悠地說：“秀平帶著個孩子從鄉下到縣城也不容易，丈夫不著調，去年離了婚，我這個當表哥的不能不管，就給張羅了這個小店……”

　　“啥，表哥，我還以為，嘿嘿!”大剛難為情地撓撓頭。

　　隊長責怪道：“以為啥，你個老小子，整天想啥呢。看你踏實肯幹，又顧家，所以……”說著科長意味深長地瞟了他一眼。

　　“好，好，科長，我去，我願意去”不等科長說完，大剛便嘴上答應著一溜煙跑了。

　　從此，鹵肉店裏又多了一個忙碌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