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允許我把你當做故鄉

　　“佳，回來，大家都想你……”

　　電話在一雙接一雙的手中傳遞，那些親切的聲音讓人眼底漸漸充盈。

　　幾年前，也是這樣的數九寒天，也是這樣一個路燈昏暗，行人稀少的夜晚，我從自己的家鄉來到梁平，雖然車程不過四十分鍾，但因為陌生，便覺疏遠。因為陌生，還覺得處處可憎。比家鄉冷，比家鄉落魄，其實，縣城和縣城的區別哪裏會有多大，這樣有失偏頗的體驗，完全來源於自己內心，因為遠離熟悉的環境而帶來的落差，與好壞無關。

　　人常常就像一顆種子，尤其是一腳踏進石油行業，哪怕已經在一個地方生根發芽，開花結果，一聲令下，也得忍著種種痛與不適，在新的地方重頭開始。重新認識這裏的大街小巷，重新結識新的朋友，重新如螞蟻一般安置自己的小家。

　　”此心安處，便是吾鄉“，當這句話從腦海裏浮現出來時，我又再次收拾行囊，離開這個已經駐足近兩千個日子的地方。

　　那晚收拾好東西，婉言謝絕了朋友的邀請，一個人，迎著春天乍暖還寒的風，安靜地走著。廣場、學校、機場、公園、體育館，說是一個人，其實走到哪裏，都有熟悉的身影在眼前不斷掠過。仰望時，看見二樓那家餐館燈火通明，杯盞聲不絕於耳，便想起當年，幾個媽媽帶著孩子，對，就是這裏，梅子酒把女人的臉染得桃花一般嬌豔，孩子們在身邊嬉戲打鬧，怎麼一眨眼，就過了這麼多年?

　　循著來時的路回到石油小區，節日的彩燈還在樹梢閃爍，繁星似的點綴著我深愛著的家園。打球的、散步、跳舞的都回家了，籃球場、健身場、花園裏，空蕩蕩的，又仿佛處處都有人。這些年，花越來越茂盛，樹也越來越高，孩子在院子裏跑著跑著就長大了，再問她想不想回以前那個家，她反而很疑惑：”我家不是就在這裏嗎?“

　　孩子的世界很簡單，情感也更純粹，他們本能的把有朋友、有媽媽有溫暖的地方，當做自己的故鄉，而少有成年人的地域觀念。遠離故鄉，不見得就丟掉了故鄉。仔細想來，我們窮盡一生，經曆著光陰的拷打和磨煉，象候鳥，進行著一次又一次遷徙，讓不同的土地浸潤足底。大地其實就是一棵草，挽著另一棵草，一朵花，托著另一朵花，你無法分辨顏色，也無法分辨，到底哪一片土地才是故鄉。

　　再抬頭望一眼吧，那個此時安寧的窗口，是我無數次加班至深夜的戰場，現在望著，心裏也是一片寧靜。那時的種種煎熬，仿佛都帶著一團霧氣彌散開了。

　　你悄悄地在我心裏打上你的烙印，讓我不知不覺中，和你有了同樣的氣息，當初想逃離，後來卻有萬般不舍。葉賽寧語：走出故鄉就是最大的勝利。我走出了，卻又遇見你，如此這般，仿佛是把故鄉背在了身上，走到哪兒，帶到哪兒，既是夢幻，又有真實。如今，我帶著踏訪者的腳步來想你，想你像手裏握著的一個果殼，剝開，你嬰兒般酣睡著，我卻無眠。

　　輕聲問你：”嗨，我把你當做故鄉，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