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白月光
或許是年齡的關係,無論是獨處還是與友人閑談,總會憶起少年的瑣事,那時最為反感的人和事,現在回想,卻都是快樂的畫麵、溫暖的畫麵,寸寸都是甜蜜。
幼時我們住在礦區的窯樓上,窗戶貼著馬路。黝黑的夜裏,怕黑的我閉上眼,眼前總會出現類似於戲台上張飛曹操那樣的臉譜,不敢睜眼亦不敢拚命閉眼,那些或花或彩的臉譜如同幻燈片,光怪陸離,在眼前不斷的閃現,迷迷糊糊間,窯樓前下夜班的阿姨們高跟鞋的嘎噔聲,便會在床頭、耳邊響起,昏暗的手電筒在樹影婆娑間發出的詭異光芒更加令人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每每這時,我便悄悄爬上奶奶的小床,擠在她身邊,聽她哼著自編的兒歌:“東東是個膽小鬼,怕風怕雨怕打雷,三更半夜月兒黑,遇見三頭六臂鬼……”聽著兒歌,我反而不怕了,抱著她的手臂很快進入夢鄉了。
待漸漸長大,每天遇到熟悉的人,做同樣的事,機械式的問候,父母的嘮叨,令青春期叛逆的我漸漸煩躁鬱悶,這個地方似牢籠般,鎖住了我蠢蠢欲動的心。隻想快點長大,快點逃離這個充滿煤油味令人窒息的地方,去遠方,尋找我心中的白月光。
在此之後,我去過很多城市,住過很多地方,無論高床軟枕,露天野營,夢裏出現最多的總是礦山的窯樓和那高跟鞋的嘎噔聲,幾十年過去了,記憶卻總停留在那個地方,那時拚命想遺忘的,如今都成為了珍貴的回憶。我知道,因為那裏有我年近花甲的父母,有我天南海北聚在一起的鄰居,有我朝夕相處的同窗好友。
求學十幾年,在外漂泊十幾年,最終還是選擇在這裏落腳,任何時候疲了、倦了這裏就是我的退路,想到這兒,就有了安全感。如今,在這個小縣城,在生養我的礦山,有份穩定的工作,有了自己的小家,孩子有父親接送,飯菜有母親蒸煮,一切都那麼安然,那麼愜意。礦山和父母,包容了你所有毫無理性的發難,他們的愛長闊高深,不因為你的矯揉造作、傲慢無知而改變。
夜深人靜時,凝望著窗外的夜色,那一縷白月光透過我的浮生,撫慰著我們這一代人的心。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