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婷:三月的那抹相思
江南水鄉的三月,邂逅的是一江春水;八百裏秦川的三月,邂逅的是餐桌上的新綠。而我的三月,有味蕾上對那新綠的惦念,也有夢境裏對親人的思念。辨不出是意念裏的鄉愁,還是記憶中舌尖的味道,總是有一抹相思縈繞在心頭。
兒時的記憶隨著年齡的增長在淡化,那些曾經放學後挎著籠去割豬草、挖野菜、放風箏的夥伴也都各自成家。或遠嫁他鄉,或進城務工,大都不在村子裏居住。可隨著短視頻的盛行,一些農村生活的題材不斷吸引著我,近期觀看挖薺菜、包餃子的短視頻更是讓我備受誘惑,對過往生活不由無限懷念。原本早已在記憶中淡化的場景,卻被偶然的視頻重拾記憶,懷念白鹿原下那個叫做老塬的故鄉,懷念那些兒時滿山肆意奔跑的玩伴,懷念兒時奶奶和媽媽包的那碗薺菜陷餃子。
爺爺奶奶曾說,他們那個年代曾經曆過三年自然災害,人們都是靠著挖野菜、啃榆樹皮艱難度日的。那會還小,都是聽了個熱鬧,根本不能理解食不果腹的困境。小時候,每當奶奶挖野菜、蒸玉米麵發糕,姐弟幾個也都是吊著個臉。從來都是不情願地幫忙,偶爾甚至會和爺爺對抗。而爺爺總會說:“就應該把你們幾個放在那幾年的困苦日子裏受一受,餓上幾回,現在白麵饃饃都不好好吃,一天挑三揀四的,活該餓著”。但每次都是嘴上嘮叨著,卻不自覺帶著不愛吃飯的孩子去找他賣菜回來買的糖糕或者麻餅。那種被寵溺的日子已然逝去多年,可回味起來依然會眼角微潤而嘴角上揚。直到現在,兄弟姐妹都已經成家有了孩子,大家聚在一起談及爺爺奶奶,我依然是那個被群起攻之的對象,都說爺爺奶奶在孫子輩裏最疼愛的人就是我。或因我是家族孫子輩裏第一個孩子,又或者我是那個從來不挑食聽話的孩子,總之是討大人喜歡的。
今年春節回家,正巧趕上對門的姐姐蒸年饃,看見我帶著孩子們下車,打聲招呼趕緊跑回家。沒一會竟端著一盤子包子過來了,說是我們趕路回來,孩子們定是餓了,趕緊先墊吧一下。臨走還特意強調包子有三種餡,薺菜餡的給我吃,怕孩子們吃不慣野菜,豆沙和豬肉蘿卜餡的留給孩子們,結果沒想到倆姑娘都跟我搶著吃薺菜餡的,大寶豎起大拇指說到,“姨包的這是啥陷,我怎麼沒吃過,簡直太美味了”。我告訴她們那是薺菜,一種野菜,結果我們在大年初一中午就實踐了帶著孩子們挖薺菜的想法。盡管回來新衣服、新鞋子滿是泥濘,兩個坐在廊沿下用刀子刮鞋底子上的泥,陪著我一起坐在門口邊曬太陽邊摘薺菜,那一刻幸福感油然而生。
陽春三月,正是踏春賞景好時節,而我們這些遠在他鄉的遊子,或因工作,或因家庭,都在奮力前行中。年少時拚命想逃離的地方,長大後卻成了日以繼夜用來思戀的故鄉。年少時最厭惡的野菜,成為每個遊子春天裏最懷念的家鄉味道。(蔣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