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很大,很暖
風很大,很暖。
我和同學吃著冷飲,瞥見路邊站著一群人,滿身汙垢,看樣子剛幹完活下班。學校附近有很多工地,我們看到那些黝黑的散發著汗餿味的農民工是通常會冷臉走開,甚至會在嘴角帶上一點鄙夷的神色。
“小姑娘。”那群人中的一個四五十歲的男子叫住我,沙啞的嗓音中夾雜著濃濃鄉音,“你知道菜場怎麼走麼?”
我和同學愕然得對視一眼,顯然想不起來哪有菜場。那男子卻是誤會了我們,急急說道:“我們就在這附近做工,昨天聽工友說這兒個有個菜場便宜幾毛錢,今天過來看看。”他雙手握在一起微微摩挲,臉上是申辯的表情卻露著近乎討好的笑容。頭低低的,毛糙稀疏的頭發在風中淩亂擺動。幹燥蛻皮的嘴唇嚅著,卑微的姿態忽的讓人心頭一顫。
“可能在小區裏吧。”同學指著方向。男子連忙點頭道謝,寬厚地對我們笑了笑,領著一群人向小區走去。他身後一個被抱著的小男孩趴在母親肩上,一直盯著我的冰激淩,目光久久不肯移開。
“小區有菜場嗎?”
“猜的。”同學無謂地聳聳肩,走開了。
我不由地回頭望去。滿街的私家車,歡欣的學子淪為背景,他們成了我眼中一朵灰色的雲。外麵的世界充斥著繁華的漩渦,空氣中彌漫著驕傲的奢侈。那都與他們無關。他們的天地是生存,漠視和自卑。那個男子在身為他後輩的我麵前習慣性地露著卑怯,那個孩子的眼眸中滿是濃鬱的渴望卻也隻能是渴望。他們走在那裏緊密地圍成小團體,我們無法融入,這是他們對這個世界單薄,也是唯一的抵抗。
他們漂泊如塵埃,他們伶仃如浮萍。
因為沒有錢不能接受教育,因為沒有教育找不到工作才沒有錢。惡性循環。黑色的鐵環捆綁著他們,冷漠和刁難攻擊著他們的血肉。他們的汗水是宣泄,他們的血液是呐喊。他們張開嘴沒有發出聲音,卻依然是撕心裂肺,精疲力竭。
人們都說,窮途末路是最壞的結果,可仔細想想,這個社會哪有路給他們走?哪怕窮途,哪怕末路!
我懂了他們,我也終會忘了他們。我所期待的是有朝一日,社會能夠懂他們。從簡單的歧視,到寬廣的胸懷。還有很多的路要走。
所幸,我已走過。不幸,更多人還未啟步。
他們的背影,不是絕望,不是悲痛,不是憤怒,也不是怨恨——而是一種帶著悲傷的期待。
那天的風,忽然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