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家的院子角落裏,總有一方屬於南瓜的天地。那或大或小的南瓜,安靜地趴在地上,或者攀著架子,沉默著,不說話,卻仿佛藏著歲月裏最質樸的故事。
每年春天,當第一縷溫暖的陽光開始慷慨地灑在黑土地上,奶奶就會翻出那些南瓜種子。它們小小的,扁扁的,帶著一種對生命蓬勃的渴望。奶奶粗糙卻靈巧的手,在田壟間刨出一個個小坑,輕輕地把種子放進去,再覆上一層帶著濕潤氣息的土,像是給這些未來的小生命蓋上了柔軟的被子。從那一刻起,南瓜的故事便悄然開始了。
日子在春風的吹拂和春雨的潤澤下慢慢過去,嫩綠的芽兒終於頂破了土層,怯生生地探出腦袋,好奇地張望著這個新奇的世界。它們像是大自然派出的小精靈,纖細的莖蔓努力地伸展著,一點點地向著周圍探索,似乎想要丈量這片它們紮根的土地到底有多寬廣。那時候,整個院子都因為這些新生命的出現,而彌漫著一種清新又充滿希望的氣息。
隨著夏天的來臨,南瓜的藤蔓愈發的旺盛起來,它們像是有著使不完的勁兒,沿著牆角、順著架子,一路攀爬,編織出一片翠綠色的網。大大的葉子層層疊疊,在陽光下閃爍著油亮的光澤,仿佛一片片綠色的小巴掌,風一吹,便歡快地拍起手來。偶爾,會有幾朵金黃的南瓜花點綴其間,那花兒開得熱烈而張揚,像是吹起的小喇叭,昭告著生命的絢爛。可即便如此,南瓜依舊不說話,它隻是默默地生長,把根往土裏紮得更深,讓藤蔓變得更壯,用自己的方式在時光裏留下痕跡。
到了秋天,南瓜算是真正迎來了屬於它的“高光時刻”。那些藏在葉子底下、藤蔓之間的南瓜,一個個都漸漸鼓了起來,有的圓潤飽滿,像個憨態可掬的胖娃娃;有的長條形,帶著一種別樣的修長韻味。它們的表皮從最初的鮮嫩變得堅硬,顏色也越發濃鬱,或橙黃,或墨綠,每一種色彩都是時光沉澱的勳章。我總會忍不住跑過去,用手輕輕撫摸它們帶著些許粗糙的外皮,仿佛能感受到它們在裏麵積蓄的力量,那是一整個季節陽光、雨露、泥土共同賦予的力量啊。
而南瓜於我家的餐桌,也有著諸多美好的回憶。將南瓜變著花樣做成各種美食,那切開的南瓜,露出橙黃軟糯的瓜瓤,清甜的氣息瞬間彌漫在整個屋子。南瓜湯,濃稠順滑,一口下去,暖意便從舌尖蔓延到心底;還有那油煎南瓜餅,外皮酥脆,內裏軟糯,咬上一口,滿是幸福的味道。南瓜就這樣,從田間走進了我們的生活,用它的全部滋養著我們卻始終默默無言,不邀功、不張揚。
如今,回老家的次數愈發寥寥可數,可每每想起那些沉默的南瓜,心中就滿是溫暖。讓我在忙碌的工作之餘,總能憶起那份來自老家的質樸與溫暖,提醒著我生活中那些最純粹、最美好的東西,往往就在那默默無言的陪伴與付出之中。(高媛)